礼堂外面的院落,月光如同清美的柔纱,男人的手亲昵地揉弄着她微微弯曲的栗色长发,揉散,她只是嫣然婉笑。
他当时在洗手间内看得分明,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他倒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五味杂陈。
沉蕙则听了前半句没觉得什么,后半句倒是怔了怔,问道:“校外的?这我真不知道。你记错了吧。”
祁裕嗤笑:“但愿吧。既然学姐那么多备胎,就别来打扰我了。我不值当学姐另眼相待。”他拎着书包说完这些话就要离开,又是那条没人的小路,沉蕙则大着胆子跟上去,在他身后玩笑说:“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欲行不轨啊,明知道我会跟上来,还选这条黑漆漆的小路。”
祁裕想起来那夜自己冲动之余作出的下流举动,脚步停了停扭头说:“你可以从南边那条大路走。”
“可我喜欢和你走这里。”沉蕙则亦步亦趋,她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祁裕没有回应,只听得她似是有些认真地说:“祁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给人家当小叁是什么感觉?是会觉得暗自高兴还是无比屈辱?”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沉蕙则道:“我还没彻底介入你们之间的感情呢,毕竟你没松口。”她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退后者晃晃悠悠地说着:“你要是给我这个机会,我或许还能有个答案。”
祁裕低斥一声“有病”,沉蕙则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啊。”
祁裕道:“不清楚。”
沉蕙则的笑容不知何时氤氲了一丝嘲讽:“你会不清楚吗?我以为,你很有体会。”
祁裕听着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来了,她对自己好像有点点怨怼,可他总是不知道源自何事:“沉学姐,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对我有一些偏见?”
“没有没有,祁裕学弟特别好,世界第一好人。”沉蕙则言不由衷,语调夸张。
祁裕信她的鬼,自嘲于自己还以为惹到了她,估计就是那种随心所欲的女生,把自己当成玩具肆意羞辱罢了。
他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等到再回头,女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黑灯瞎火的小路,他还是有些挂心,折返回去寻人,却看到沉蕙则戴着耳机孤身往便利店去了,姿态说是风情万种也不过分。
他静静望着沉蕙则的背影,直到她进入便利店,那边人多了起来,不会出事,这才重新离开。
再见到祁裕已经临近放假前的考试周,沉蕙则成功申请到了奖学金,期末的几门考试也发挥不错,心情很好,在打印店排队打印论文的时候还哼唱着歌曲。
话剧社社长排在前面,为着自己的学年论文烦心不已,沉蕙则便一边拜读社长的作品,一边好心情地耐心和社长分析着里面存在的某些问题。
祁裕默不作声来到沉蕙则身后排队,沉蕙则放下挡在眼前的社长的论文,露出一张桃花般惊艳的娇俏面容笑道:“祁裕学弟你来打印什么?”
祁裕突出两个字:“论文。”
沉蕙则笑盈盈地说:“我上大一的时候都没怎么看论文,祁裕学弟真爱学习。”她自说自唱,也不需要祁裕给予回应,隔了几秒又继续问:“学弟待会儿有空吗?我想辅修城环学院的课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带我了解一下城环学院的情况?不让你白付出,我请你吃饭,东区食堂楼上新开张的饭店风评不错,尤其是啤酒鸭,我们去尝尝如何?”
社长听了她的话,眉宇之间有一瞬间的寞落和失意,但很快又把精力投入到论文之中。
祁裕心底想要拒绝,可是男孩子的好胜心在目睹那位话剧社社长的神色时毫无保留地展现:“我可以给您介绍城环学院,吃饭就不必了。”
沉蕙则却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低着头和打印店老板商量着页面格式。
祁裕倒像是自作多情了。
沉蕙则离开打印店,一边走一边翻阅着论文里面自己要仔细参考的文字,身后的少年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到底还是跟上来,语气不善地问:“沉学姐,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城环学院?”
她打印完就没再和自己说一个字,只是临走前和那位话剧社社长寒暄了几句就默默离去。和祁裕的那番话似乎也只是随便闲聊,过后就忘。
沉蕙则听他这般说,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整理好论文塞到包包里笑道:“抱歉,我光想着论文的事情了。还是学弟对我好,记挂着我的话。”
祁裕听着她这般暧昧的言辞讥讽地笑了一下。
沉蕙则笑问道:“你们城环学院的课程多吗?”
祁裕简单说了一些,他其实也只是大一新生,虽然学习用工,可到底不如高年级学生明白得多,介绍的也多是他们这一年的专业课,过程中竟不自觉的紧张,比他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演讲心脏跳得都快。
沉蕙则听完,对其中部分课程有兴趣,赞道:“还挺有趣的。”
“沉学姐为什么要辅修城环学院的课程?”
沉蕙则莞尔一笑,轻松说道:“学得多表现好,有助于得奖学金啊。”
祁裕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穿戴,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并非那种廉价的衣饰,其实在图书馆他经常能够碰见她,只是沉蕙则一旦投入到学习中便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祁裕。
“学姐这么缺钱?”祁裕问道。
沉蕙则笑了笑:“谁和钱过不去啊。奖学金这东西公平竞争,各靠本事。”
祁裕脑海中忽然回忆起那天在礼堂院落的一幕,心中升出一股子酸涩的味道,下意识地问:“沉学姐这么看重钱,莫不是也为了钱可以和校外男士交往?”
他这话一说出口,沉蕙则原本的明媚笑意瞬间僵硬黯淡,连祁裕脸上有浮现继续尴尬。她衔着讽刺的笑意对祁裕说:“我不一定这么做,但是我认为祁裕学弟应该对这种事情更有了解。”祁裕怔了怔,沉蕙则已经冷笑着扬长而去。
啤酒鸭祁裕到底还是吃到了,只不过是妈妈和蓝叔叔以及莉莉一起吃的。味道肯定比学校食堂楼上做的好,但不知为何今日味同嚼蜡,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
蓝正道见他似乎藏了心事,唤了他几声他也没回应,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眼前笑问道:“小裕这是怎么了?平常话虽然少,但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
祁裕和他不算非常亲近,蓝正道只能说是爱屋及乌,对于祁裕母亲的情感捎带着倾注在祁裕身上,少年过分含蓄内敛,性格并不是蓝正道看好的。相比较而言,倒是与之同龄的妻妹沉蕙则落落大方,更为青春生动。
莉莉本来没有空来聚餐,但是听说蓝叔叔也在便很开心地厚着脸皮一起来了,这位清俊儒雅的中年男性让莉莉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羞涩的青睐与憧憬,她喜欢见到他,听他讲述那些于她而言遥远却又神秘美好的与她有一定距离的生活趣事。
或许这是每一个青春少女的梦。
莉莉听蓝叔叔发问,立刻替祁裕回答:“可能是学业太累了吧,祁裕每天都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回宿舍。”
祁裕扯了扯唇角,顺着莉莉的话说:“是啊,学习比较累。”
“大学生活不止有学习。”蓝正道温言说,“也可以去参加一些社团轻松轻松。”
祁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沉蕙则。
她书法优秀,话剧表演精湛,甚至弹得一手好琴,为了奖学金可以废寝忘食在图书馆从早晨苦读到夜晚,如今还要徐选修城环学院的课程。除了上一次见到她在路边呕吐,几次见面沉蕙则好像都是精神充沛,笑语盈盈,看起来纨绔浮夸,但实际上,祁裕承认,她很优秀,比自己和莉莉都优秀。
与她相比,自己的生活的确沉闷许多。
他抬眸,对视蓝正道,蓝正道意外地看到少年眼神中的审视,祁裕静静说:“我知道了,谢谢蓝叔叔提醒。”
饭后蓝正道提议带两个孩子去看电影,但是祁裕兴致缺缺,莉莉倒是很兴奋,和蓝正道走在前面问这问那。
今天的祁裕对蓝正道态度很是冷淡,祁裕的妈妈走在后面偷偷揪了一下祁裕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小裕,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蓝叔叔和你说话,怎么爱答不理地没礼貌呢?”
“我的确是有些累,对不起,妈妈。是我表现不好。”祁裕抿了抿唇认真问道,“妈妈,你和蓝叔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祁裕的妈妈面有难色,忧伤地开口:“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呢,不能总是催促他。”
祁裕想起来蓝正道与沉蕙则相处的画面,深深叹了口气道:“妈妈,我不去看电影了,你们去吧,我学校里面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儿子兴致不高,妈妈也不好勉强,叮嘱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祁裕心事重重回到学校,室友正兴冲冲地去话剧社“团建”,他思忖几秒,竟也站起身对室友说:“我也想去话剧社团看看,能不能带我一个?”
他并没有询问沉蕙则是否在,他只是不知为何怀抱着一点偶遇邂逅的心思想要见到她。
这份期待过分隐秘,并不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