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抹布 - 第8章

导演喊卡之后，郭柯迅速到边上不停喘气，像跑了很久的步。这段临时添加的背景故事实在是让人性欲全无，但是格局上去了，又下来了。
这是男性叙事喜欢的故事，女人的痛苦靠男人来拯救，其实真正的问题谁也不敢说。社会这么乱，你能怎么办，即使王导是导演圈的异类，也不敢公然把电影粘上政治变成一把武器，只能远远地擦一个社会问题的边球，冠冕堂皇地讲“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也可能有非常刻骨铭心的故事，而这般排山倒海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是有背后的原因的，电影是一种方式让我们以更全面的视角了解背后的原因，也许你只是以为她是一个放荡的女子，谁也不知道她挑战既定价值观的放荡背后是多少血泪挣扎。影片中没有提到过冯识的父母，她可能是与父母决裂，也可能是孤儿，在这世界里孑孓独活。情欲是她品尝到快乐的唯一方式，所以她拽着不松手，就像拽着一条绳子的蚂蚱。
对于上面这种影评，导演表示本来设定就是一个路人，就没搞得那么详细，只是简单加个戏，如果说每个角色都要讲清楚家庭关系的话，那不如拍一部电影叫《常回家看看》！
助理古倩已经就位，她给刘文倒了杯酒，刘文是个酒鬼，酒精能让刘文更进入表演状态，刘文喝着酒让她给不停喘气的郭柯也倒一杯，对王导说：“我就说不要搞什么感情线吧，你看给人累的。”
郭柯刚要喝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顶得住，我就是太喜欢这个角色，激动的。”
王导说：“你看吧，不是只有你是演员，别人都是龙套。只不过是一个有挑战性的角色，我相信郭柯是可以克服的。”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指观众希望能有一个进度条拖回去再看的精彩片段，原概念抹布到新概念抹布的交接棒终于得以让人一窥真容，然后立马就被安全套套住了。
这是细心的观众放大之后看的，在电影里这是一个全景，杂乱的房间里女演员全身赤裸，垂落的发丝具有高超的遮点技术，自然而不着痕迹地降低了影片的分级水平，冯识的耳坠在空中上下晃动，晃断了，然后在第二天作为送给乐青的纪念礼物。
“你拿着吧，情急之下可以当变调夹用。”
烧烤摊。
乐青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形状奇特的变调夹，夹上了自己的手指。
明明夹的是自己的手指，他却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
他马上冲去冯识家。
此后他经常去，因为看一个女人观音坐莲时得道飞升，没有一个男孩子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她真的飞升了。她浑身冒着金光，缓缓漂浮上升，飘过天花板，天花板完好无损。
金光能穿透天花板，显然这个金光不属于我们已知的所有光。可能只有神迹才能解释这个现象。
“这不是特效啊！导演啊！导演！”一贯冷淡的刘文难得表现出剧本之外的慌乱，王导也惊得拿着手中的笔记本呆立，没有人面对这种情况还有处理办法，大家都只能拿出遇到天地异象唯一的办法：愣着。
摄像机还在工作，但是郭柯已经出画了，取景框里只有刘文赤裸的身体，像洗澡突然停水了一样。王导的工作脑也在机械式的转动：“她还有戏份要拍吗？好像是没有了……杀青也不用搞那么大阵仗吧？！”
直到他看见刘文的身体渐渐虚化了，他自己也是，见此情形，他的知识量开始运转，喃喃自语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导趁着身体还能活动，及时地把摄影机关了。虽然王导一贯以胶片用量大闻名电影界，他也知道一直空转得浪费多少钱，想想那投资人的脸色，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凝实了不少。
刘文显然还能听见，他反问了一句：“我们是鸡狗啊？”
如果这是在电影里，故事到这里就是一个淡入的白屏，因为现有的手段不能呈现这缤纷景象，只能留白。刘文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驳杂，变得鲜艳，全身的感官都更加敏锐，甚至五感都不太够用了，迫不及待地发展出第六感、第七感来。他像是被从黑白世界里拎出来被彩色线条包围，前所未有地体验到了如此的愉悦。快感！是的，在性事中的高潮也只是属于凡间的享乐，而他此时正处于应在神界的快感当中。
他感觉渐渐失去了自己，又恍然发现自己在漩涡里游动，水里波光粼粼，像是藏了无数的晶片，男女交合的摩擦声穿越水的介质，在他耳边振动。他看向自身，一条金鱼，漂亮得像是梦幻锦鲤，虽然他因为姣好的外表也总被人夸赞漂亮，可是他浑然没有感觉，只觉得这金鱼才当得上这“漂亮”二字。他被漩涡卷去，打着转的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离开水了，他瞬间出现在空中，从高处往下坠落，四周与他高度平齐的楼房的层数迅速降低，啪地一下摔在地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摔碎了，快感骤然消失，涌上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空虚，那种空虚能挤出人的痛苦，他想惨嚎却嚎不出来，像兔子一样不知不觉失去了声带，好像他从来没有发出声音的功能，这个嚎哭也无从操作了，他只能努力地想像一只蛆虫一样扭动，却如同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这种强制的力量逼迫他保持体面，维持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人对痛苦的记忆是模糊的，时间也像一个手持马赛克神器的狂徒，肆意把这段长度给糊化了。但根据现实世界里的钟表来看，并没有过去多久，电影还可以继续拍，来自未来的消息透露，不论如何电影都会制作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