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体会过这一点。现在,轮到陶决了。
但我猜陶决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他前一秒还斩钉截铁地断言“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都不可能替他去上课”,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打开钟意的手机找到课表,在钟意比比划划的解释中试图弄懂到底哪门课会有突击小测。
除了魔法,也没有别的解释。
在我感叹钟意的下蛊能力果然是跟人格绑定、与外貌关系不大的时候,两人已经隔着视频交换了常用电子设备的密码,以及一系列使用注意事项。
当然,基本都是陶决在交待,钟意全程只有两句话来回轮换:
“嗯,好的。”
“哥哥你用吧,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就让总想抓住破绽噎人一句的老阴阳人毫无发挥空间,甚至出于补偿心理,不知不觉开始教钟意如何使用微信支付。
我笑得捂着肚子在床上滚,被老阴阳人反手扔了个枕头:“浴巾拉好!”
陶决啰嗦起来没完,最后我和钟意打哈欠的频率都卡上了点。我催着钟意去睡觉,便挂断视频,总算要去洗一个迟来的澡。
刚起身,就被陶决抓住胳膊。
“陶然,坐下,我们谈谈。”
需要“坐下谈谈”的,一般没有好事。我先下手为强:“谈什么?谈你射我手里还是谈你——”
“陶然!”
我嬉皮笑脸地往床头一坐,双腿交迭,脚尖勾着拖鞋一晃一晃,“听着呢。”
陶决深呼吸几次,大约也知道此时死磕我的态度只会白费口舌,单刀直入道:“钟意多大?”
“十八。怎么,你还想抓早恋?”
“谈恋爱可以,但同居——你不觉得有点太早了?这应该是你们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才考虑的事情……”
这回换我深呼吸:“我们没同居。钟意有自己的住处,还有室友,你刚才没听到?”
陶决摆明不信,“你洗手台上的剃须刀片可不是这么说的。”
“……”
我沉默片刻,“我偶尔会留他过夜,有问题么?你该不会连妹妹床上的事都要管?”
为了照顾他一个老处男的心理承受力,我特意选择比较含蓄的说法,用以代替“我们做过了,就在这张床上”。但陶决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才十九——”
我轻轻呵了一声,“妈妈十九岁的时候,你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所以她才会跟那个让她十九岁就怀孕的人渣离婚!”
有理有据。
我拉开床头柜,“看,科学避孕。”
叁十六只装的超薄valuepack已经用到见底,仿佛被它刺到眼睛,陶决用力闭了闭眼。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我拿出最后一点耐心,尝试和他讲理,“我是十九岁,不是九岁。你说什么我听什么的年纪,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别再想着时过境迁才来我这里弥补,挺多余的。”
讲理果然奏效。陶决闭上嘴,静静地看着我,像妈妈葬礼结束、他披着大雨匆忙赶到的那个下午一样,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这样最好。
我一身轻松地站起来,“谈完了吗?我这次是真要去洗澡了。”
地板之前被陶决打扫干净,浴缸里水位过半,搁置太久,已经冷掉。我放走一部分,再注进热水,直到温度微烫,才终于把自己泡进里面。
——对付丧尸的终极武器,或许是泡澡也说不定。
我长舒一口气,漫无边际地想。如果被这样的温度包围,再冰冷的尸体也能重回人间。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捡起因为过长的视频通话电量告急的手机,靠在浴缸边将它解锁,退出免打扰模式。
数百条短信和几十个未接来电一口气弹出来,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
我又往水中沉了沉,只留手和半个脑袋在外,开始在回复框里敲字。
【让我想想。】
【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父亲。给我点时间。】
发送完毕,我丢下手机,重新把变凉的指尖浸入水中。
全身都暖和起来时,我的良心也从冬眠中苏醒,逐渐觉得自己可能对陶决有些太刻薄了。
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流着相同的血。
谁也不无辜,全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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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搞百收百珠加更什么的,但码字速度不允许,所以想想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