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茜淡淡扫了一眼,只见敖璃故意避开对视看向别处,神态间尽是“休来搅扰”的漠然。如此,敖茜也不愿与她一般见识,转而瞧上季婉霜。
她饶有兴致地将人来回打量,目光灼灼,直把季婉霜都要看羞了低下头去,遂开口道:“你便是那怀了龙裔的人间女子?”
敖茜对着敖璃时多少有些阴阳怪气,而此刻对着季婉霜却柔和了眉色,执于腹前的双腕匿于织锦云袖下,仪态雍容端雅,显出龙女应有的矜贵,与来时的倨傲轻慢判若两人。
其实敖茜本性不坏,只是作为长女,须为四海龙女表率,规行矩步,威尊仪贵,不能丢失龙神一族的颜面,以致面对后辈总不自觉要惩前毖后,出言规训。而敖璃作为最受宠的幺女,最是不服别人高高在上的管教,自然从小到大要与敖茜争辩冲撞。
俩姐妹几百年来早已习惯这等别扭的相处,季婉霜不知来龙去脉,也敏锐觉察出她姐妹二人犹如针尖对麦芒,气氛僵硬,但想对方毕竟系敖璃之姊,亦算尊长,于是微微欠身,略施一礼:“是。民女季婉霜,见过二公主。”
她方才端着架子稍加试探,季婉霜的回应既谦逊不卑,亦未敢僭越,敖茜随即释然地微微一笑,走近两步,善意道:“你是敖璃的人,便是自家人。我当称你作……妹媳?”
这一声“妹媳”令季婉霜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毕竟她与敖璃尚未完婚,名份仍未确立。她看着敖茜,逐渐显露哑口无言的茫然,敖璃及时横插到俩人中间,不客气地对家姊道:“二姐喜欢闲话家常不如找四姐去,我和霜霜还有要事,先告辞。”
说话间,本想拉着季婉霜转身就走的敖璃似闻到什么,古怪地蹙了蹙眉。
敖茜知晓幺妹自小孤傲冷僻、眼高于顶,难有人物入她的法眼,此时罕见的护短可谓有趣,不免笑道:“幺妹如此紧张,还担心我将她吃了不成?”
余音未消,敖茜越过敖璃身后挑衅地看向季婉霜,可这一步进得她心口突然一热,潮海般的情愫窜上胸腔。
她咬紧牙关,暗暗要压下这猛然的奇殊涌动,又随即感到颈后发热,顿时明白这股怪异由何而来,心下大惊、满眼惊愕。
该死不死的,这蛊怎突然发作?
敖茜张口想呼救,可不知怎的神识刹那间就被蒙蔽,只剩了眼前的妇人。
迷蒙之间,略显寡淡的村姑,眨眼再看竟变得秀美可人,直教人心潮澎湃。敖茜眼神逐渐变得游离而痴迷,像被什么牵引着,伸出手欲碰触季婉霜形容。
察觉异常的敖璃早有防备,眼疾手快握住季婉霜手腕连拉带拽将人扯退数步。
待站定,再观敖茜,原本雪白的面颊透着诡异的潮红,眉尾挑染出一抹欲色,整个人艳若桃李,说是动情尤为不及,根本是发情。
当下时节并非龙族发情期,且敖茜早已化神,区区兽欲不该抑制不下,但此刻不容敖璃思考,脚下三步并两步移位至敖茜身后,双掌抵其后背即将运功,这时才看见她颈后浮光隐现一道蛊纹。
蛊?二姊教谁人下了什么蛊?
敖璃修的乃玄门正道,对蛊降邪术知之甚少,虽不解其意,但直觉敖茜发情定是因此蛊牵动。
季婉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况吓得呆立一旁,不敢作声,正此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飘忽而至,顷刻间又如风卷云残般霸道地将敖茜卷走。
不过几个弹指的工夫,情势接连起伏,峰回路转,就连敖璃都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待眼前迷雾散去,她焦急地上前定睛一瞧,来的竟是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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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元君,没想到是你。”
没错,来者正是八荒闻名的“药圣”嬴慕,宝号金石。其药石之术可谓出神入化、枯骨生肉,若论其品X则诡谲乖戾、亦正亦邪。
前些日子三界且还流传着一则关于药圣的趣闻,道是金石元君玩尽百草,精无可进,转而捣鼓起南洋邪术。
散神游仙发展点兴趣爱好本是不足一提的私事小事,坏就坏在这金石元君为练蛊试符,不停逮妖捉魔锁在她的小黑屋里折磨;起初万妖之王亦不当回事,横竖妖界子孙多如牛毛,少几个小毛头不足挂齿,后来日积月累,一批接一批的小精小怪屡遭毒手,饶是满身的牛毛也被薅秃了大片,气得妖王吹胡子瞪眼,奏请天帝为其做主;天帝对此等小事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禁不住妖王上一回朝就怒奏一回,未免耳窝起茧、不堪其扰,于是浅判了金石元君立即释放妖灵并禁足一年。
是以,一个仍应幽禁深山的仙人,不顾禁令出现在此时此地,不恰是坐实自己是对敖茜下蛊的罪魁祸首。
再说回敖茜,不知是否意识清醒,只见她软在嬴慕怀里媚眼如丝,似是对那副躯怀颇为熟悉,并无一丝抗拒。敖璃心中疑团越裹越大,但见嬴慕轻揽敖茜小心护着,也无伤害之意,敖璃才稍稍松心。
相比对面克制却难掩的敌意,嬴慕神态悠闲自若,勾起的唇角甚至显得有些吊儿郎当,“龙六公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人在对方手中,敖璃不能轻举妄动,却也疏于客套,诘问得直截了当:“我二姊得罪您老了?”
嬴慕老神在在地摸了摸下巴,回道:“说得罪,倒也不至于……”
对于二公主,嬴慕纯纯是见色起意,觊觎其美色罢了。
见对方态度散漫,似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敖璃凝眉怒视,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尊驾贸然出现在我东海龙宫,如宵小入无人之境,此刻又‘挟持’龙二公主,不知是何用意?”
手足之间平日再针锋相对、争抢打闹,也仅是家事,至少彼此绝无置对方于死地之心。如今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外人凭空而现登门入室,说是将敖茜掳劫了也不为过,这令敖璃如何不敌视。
那厢剑拔弩张,大有立即g仗的意味,却不知嬴慕这厢听没听进,只瞧她神色一顿,鼻翼微动,捕捉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的一种气味。
或者说,是敖璃呼出的气息里挥发的一丝药味。
咂摸几下确认了是什么,素来善于藏拙的眼底浮现出一缕玩味,她戏谑地看向敖璃,等再次开口,与之问话风马牛不相及,却犹如在晴空万里中投下一颗春雷,轰得人头晕目眩。
“你喝了忘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