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桥朝方才救了他的少年抱拳,“方才脱险全靠少侠仗义相助,老夫不胜感谢,不如到我府上用餐让我表达感激之情。”
这个建议姜绣并不喜,推脱道:“举手之劳不足为谢,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宴,望老人家海涵。”
少年的回答出乎王山桥的意料,他略有错愕,此人不过舞勺之年而身手了得,若是为他所用,日后必有大作为。但也无妨,不过一位武将罢了,多年宦海沉浮早叫他。王山桥学会不喜形于色,在姜绣面前守住气场,表情依旧气定神闲。
“如此也不勉强,罢了,有缘再见。”
话说到现在王山桥也不废话,转身踏进侍卫早早撩开的轿帘后,坐着轿子离开了。
架打完了,事情说了了,阁楼上倚窗的看客纷纷散去,仍有人惊魂未定回到自己桌和朋友拍着胸脯谈论刚才的当街行凶。
方才躲起来的小贩纷纷回到摊继续叫卖,好奇心未泯的大叔大妈围在姜绣身旁,姜桉下来看到姜绣的时候,几位大叔凑到他身边,衣角挨着衣角,姜绣八方挟持着,无法走动。
“借过。借过。借过。”⒵аjīаosんū.℃oм(zajiaoshu)
姜桉削尖了肩头挤进包围圈,隔着一位大叔瞧着表哥,小手高举过头顶总算拉到表哥的衣角。“堂兄。”
左耳从嘈杂的人群里听到表妹的声音,姜桉转身伸手越过大叔把表妹拉过身边,朝围着他的叔叔阿姨说,“各位大伯,我家里还有事得回家办理,先走了。”话毕,拉着姜桉叁步做两的离开了。
二人到空旷的街道,姜桉人生初次见识高端群架局心潮澎湃,夸赞道“哥,你刚刚踢的那脚好帅啊,一下人就被你踢飞了。”
少年偷偷挺直腰杆,语调平稳的说:“那人学艺不精,我不过使了一成功力而已。”那一脚其实用了十成力,那个刺客实力强劲不容小觑,若不是刺客当时视线被轿帘阻挡,姜绣偏偏轻工很好,不然抓不到机会偷袭他。
见他这副得意的模样,姜桉揶揄的问他“少来,刚刚那位大伯和你说了什么?”
“请我去他家吃饭,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叁位侍卫便能抗住十多位刺客的围攻,那位大伯护卫的素质和他自身的仪态气韵,均不像普通的商家之人,姜家这些生意人基本都挺重视和官员侯府的交情往来的,家中经商却直接回绝掉明摆着的好机遇,姜桉生出一份好奇趣味。
只见他理直气壮说,“初次见面便飨飧,我尴尬。”……原来是社恐啊……
因为刚才的刺杀,姜绣建议早点回去,姜桉正好也累了,达成共识后不久二人回到安定客栈。
踏入客栈前庭,一位穿着草绿小袄的少女冲到姜桉面前,两手抓着她的衣服,像摇骰子一样摇着她,关切的问“小姐,你去哪里了!有事没?”
香草要被吓死了,本来跟着表小姐大少爷游街,小姐看上一家烧鸡,钟意这家烧鸡的人从门店排到街角巷子,小姐不想买。
作为一个优秀的职业丫鬟,丫鬟的使命感促使她端起职责力排众议排队买鸡,等她捧着香喷喷烧鸡到约好的地方,表小姐和少爷消失了。
街道一片狼藉,抓住街边小贩询问,小贩添油加醋“刚刚这条街发生刺杀啦,哎哟,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吓死人啦!”
听完她只觉得奴生完结,一脸菜色,和身上的衣服一般绿。决定先回客栈告诉孙管家,另寻办法。
想起来把香草个大活人忘了,姜桉抓着香草的手,有些愧疚的安抚到“我没事呐,有大表哥在,大表哥武功很厉害,我一点事都没有。”
香草两眼泪汪汪,听到这话就差露出来了。
后面姜绣坐着看着她俩叨叨许久,桌上的烤鸡香气扑鼻,敛过烤鸡在一旁优雅的享用。
大家把这一切搞清楚后吃了晚饭,纷纷回房休息了。
姜绣回房脱下身上的蓝色外袍,就着盆里的睡洗漱后,便翻上床铺睡下。
待他呼吸变得绵长均匀,窗外的人双足点地,轻跃离开,全程未发一声。
那人离开的同时,本是熟睡的少年张开眼,目光寒如冰。
王山桥站在牢门前闭目不言,在他脚下躺着满头血污面全非的青年,青年脖子处被划开,刀口整齐。
先前的护卫由叁位变成乌鸦鸦的一片,全都单膝跪在冰冷的地砖,一切都被男人的怒气压制除了呼吸之外,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半响,王山桥出声道,'什么时辰死的?'
身前跪着的护卫回“酉时二刻,和大人遇刺的时间一样。”
王山桥筹谋半年于儋州官员中揪出的意图谋反之人,本想审问出他在朝中党羽,这人却嘴硬的很,半个月来各种威逼利诱,终究没有松口。
王叁桥安排大部分护卫严守监狱,想不到却来了个声东击西,考察好王山桥戒心松懈兵力薄弱之时,先于距离关押犯人附近的街市刺杀他,趁狱中守卫闻言营救他的间隙,乘乱把人杀了。
“凶器便是这柄飞刀。”
材质不过寻常寻常铁器,刀面无雕刻无印记,飞刀不过是把平平无奇的飞刀,任何一家兵器铺都能买到。
狱中被王叁桥改进过,四面无窗,通风口只有东西两面通风口,两个通风口离这人有十间牢房的距离,外人进不来,也没地点刺杀。不是行刺,那就是内部人员作案。
王山桥睨视飞刀,目光移开。
今日出手的那名少年什么来头?
“那名少年名姜绣,字子言。家住京都姜府,是个皇商,做造纸生意的。十天前从泊州接送表妹途径儋州,明天便离开儋州……大人需要我把他抓起来吗?”
被称作大人的王山桥摊开手掌示意不必。“他走了之后干了何时?”
跟着姜绣的暗卫回答“报大人,属下见他回客栈飨飧后便歇灯休眠了。”
王山桥一阵好笑,好小子,原来诳他的呢。
“今日之事到此结束,把这人尸首处理后回家吧。”说完大步迈出牢狱,走向黑暗。
今日的事结束,有些事却刚刚开始。
总督府内潇鹭院
房内香气袅袅,梨花木造的美人榻上斜躺着一位少年,少年左手撑头,右手掌着本时下风靡国都的风月话本。绣有金镶玉竹的袖口因为少年的动作滑至肘部,若是寻常人家这般毫无仪态的动作,定是粗陋的,长的好做或是风骚。少年面皮俊朗而身形修长宽肩蜂腰,这个动作在他身上倒是风流又不失矜贵。
少年看了良久,嘴角向下一瞥,拿着书的手轻甩,书跌落地。叁步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宋安习见了,好心拾起,问道:“这书做了什么得罪你,你倒是脾气火爆要把它甩到地底,柳合。”
美人榻上柳合闭眼懒懒的说道:“这书写的狗屁不通的,李锵玉何时爱上将军了,还有那定情信物,居然是梨!”
宋安习了然嘴角微微勾起,分明是这位爷自己讨厌吃梨,还恼上了。
“哦。”这声哦百转千回,“那你怎么看到了终卷。”
“那是本世子可怜见这书藏在书堆里无人问津,若是我走了这书可就蒙尘了。”
宋安习赞同的点头,好似对柳合趁着邓沂不在时搜刮他的包裹夺书之事毫不知情。
一仆役脚步正慌忙走向李柳合所在的院子,经过的地方脚下落叶被踩得咔嚓响,进入屋内仆役对李柳合行礼后说:“世子,可不得了啦,儋州总督当街遇刺啦。”
当官的谁没点凶险,这些人天天在官场你参我一本明个我射你冷箭,儋州十年前还是京都,特别王山桥儋州总督这个位置,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刺杀是一年里也有两叁回,但杀谁基本都是偷偷来,就怕被抓到,何时见过当街刺杀。
榻上的人闻言坐起,衣袍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冷白的胸膛,语调平平问道:“哦,人抓到没?”
“对方人多,王总督这边没打过让人给逃了。”
李柳合听完哈哈大笑,腰间挂的白玉佩因为少年的动作来回晃动。他心想,没想到这老头也有吃瘪的时候,平日见他行事办案风风火火,早些年南王和王总督私交甚好官场上却颇有些不对头,暗地里二人针尖对麦芒,没少较劲,他这回来儋州借着他爹南王的面子,便是住在王总督府上,没想到还能碰上这件事。
宋安习觉得这事不是什么好事,啐了少年一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世子爷。”
少年闻言辩道:“王总督居然也会失手,这不是很稀奇吗。”
少年正盘腿坐着,心想,反贼那事还没了,现下又添了一件,和反贼的事脱不了干系,现下看来有大局要上了,他若是留在这岂不是碍人眼,他倒不怕,但是王总督还是要卖面子的。
罢了,也不干他的事,明日便上京都了,想来这局就是想看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