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干手里的帕子,我为他擦去因疼痛而泛出的泪水。
老大夫取了纸笔,思量许久,才写下了一个方子。
抚了抚他那常常的胡须,老大夫欲言又止:方公子落水着凉,本不是什么大事。区区风寒之症,我百花谷出手,自然不是问题。偏偏这位公子……
觉察到他的言外之意,福叔直视老大夫道:先生有何难处只直说便是。我钱氏在天水府经营数年,不管什么法子都愿一试。
既如此,我便直言了。公子此症,若有叁百年以上的云参辅以西南之境八月生九月采的螡草,方可解他心思烦乱,多活十载亦不是问题。这两味药引算不上于尔等人家算不上贵重,但去岁逢西南旱灾,近来多那买卖云参的贩子掺假牟利,俱是难寻。
听罢此话,站在床边的裴子衿坐了下来,松开了原本手里紧紧攥着的帕子,小声地重复着:叁百年的云参……低头掩面,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吱呀一声,丫鬟碧荷推门而入,对裴子衿耳语一番,又悄声退下。
裴子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令希,家父方才遣了人说家中有急事。玉白此处还需得你多看顾,若有什么消息你随时唤我来便是。药材一事,我也回家去寻人找找。
再度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方玉白,她匆忙离去。
未免耽误救助,福叔亲自去寻药。只余我和老大夫在房内照看着。
命悬一线,我的心中满是不安,又忍不住问:按先生的意思,便是寻来这药,他的病症也不可根治?
如我辈数年习医者,能留他十年性命已是幸事。命数如此,又何必强留呢?
方玉白如今不过十五,再过十年,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岁。岂非要同少卿哥哥一般,不到而立,就匆匆作别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始终难以相信这是药石无医的顽疾,紧紧逼问着老先生,先生大德,只要能救他,无论我做什么都使得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女子亦愿。
唉!老大夫长吁一口气,终是摇了摇头。
非是我故意瞒着不说,而是此法到底有违天道啊。我身为百花谷之人,有哪里原意捂着不说,砸了自家招牌。
既是如此,先生又有何虑呢?我身为钱府之主,又怎会是贪生怕死胆小怕事之人?
罢了罢了,可怜你小小痴儿一片痴心,日后莫要怪我才是啊。那百花谷来的医术圣手终于吐露一个骇人的法子。
这方法难倒算不上,但难以启齿却是真的。
挖开坟冢的那日,我突然想起人们平日里所说的遭天谴来,心中难免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倘若有什么报应,由我来受着便是。
不敢告诉福叔,我寻上师门,找来了帮手。
得亏师叔对我家的钱财寄予了厚望,让师父驻扎在了天水府。碰巧的是,我那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的白嫩小团子师弟也在,于是干脆一齐拉来做苦力。
从不干活的我自然是扛不起铁锹的,我那身娇体弱的师父更是没干过这活计。因此这等重担自然而然压在了师弟身上。根骨奇佳的师弟不愧是习武的好手,挖了没几下,棺材便露了出来。
用力将棺材推开,我颤抖着双手,从那具白骨中取下一根肋骨。迅速使唤师弟还成原样,把带来的祭品一一摆上。
钱师姐,挖了这方家的坟,真不会出事吗?年幼的师弟云洲问我。
我什么也不想说,往他嘴里塞了个祭祀用的苹果。用力掐了掐他水嫩的小脸蛋,让他憋着说不出话来。
香炉的烟火燃起,呛人的香烛味弥漫在鼻尖,迫使我忘记棺材里腐烂的尘土的味道。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少卿哥哥,今日我如此作为,你可会后悔早早入土?
磨骨成灰,随裴子衿寻来的药引一同煎制,服了叁日药,方玉白的病果真大好。
你总算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方玉白缓缓转了转脑袋,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我顿时会意:我已经遣人去请了子衿过来,她应该过会儿就来。
他咳嗽两声,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我连忙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多谢,辛苦你了。方玉白对我说道。
喝下递来的水,他静闭双眼,养起神来。见他如此,原本藏在心中的话又被我憋了回去。
裴子衿急冲冲进了房,见他神色清醒,病态去了大半。面上的惊喜之色难掩,说话间也不再带着平日里端庄有礼的淑女做派:谢天谢地,你总算无事了。这几日,可把我和令希急坏了……
说道情难自禁处,竟是落下泪来。侧立在一旁的丫鬟掏出帕子,替自己小姐擦拭着泪水。
小姐莫急,您看方公子如今不是醒了吗?不枉您费尽心思弄来了这云参。
碧荷!子衿厉声止住了她的话。
小姐!碧荷脸上愤懑不平,神态之间满是写着她还有话要说,要替自家主子报个不平。
见子衿想要敲打碧荷一番,我劝解道:好了,今日这么高兴的事,你又何必恼了碧荷。碧荷伴着子衿从小长大,说是一同被当成小姐养的也不为过。且平日里碧荷护主的很,嘴边总挂着小姐如何如何好,小姐如何如何心善之类的话,生怕她家小姐做了好事没人晓得,受了委屈也没人体谅。
福叔打点了钱家大大小小的往来也未寻到两位药引,想来这云参,子衿也是得来不易。
何止是来的不易,我和方玉白也万万没想到子衿为此糟了一场大罪。本以为可以回百花谷复明的老大夫,刚准备松口气,却是从方府搬到了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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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懂那种word里打好的字误删之后点了保存
然后还不能撤销的痛吗
这章码的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