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一个工工整整的楷体“摩”字便跃然纸上。
“会了么?”
曲月升嘟着嘴,眼角微微下耷,颇为委屈的看着闻远:“怎么会这么快,写字得练啊,哪里是口头教几句便能成大书法家的。”
闻远轻笑一声,直白的戳穿了曲月升的小心思:“曲姑娘是怕贫僧笑你笨吧。”
曲月升瞪大了双眼,不满地鼓着气,心中抱怨道:知道你还说出来,怪不得当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
闻远到底是圣僧,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从善如流道:“不过曲姑娘说的也颇有道理,是贫僧急于求成了。”
“本来就是。”曲月升认同的点头,也算出了一口气。
闻远哑然失笑,却一点儿生不出责怪之意,只觉得小姑娘脾气可爱。他继续道:“那再写几个字试试。”
“嗯。”曲月升乖乖点头,顺着闻远的劲儿在纸上勾画,不多时便抄完了《心经》的第一段,虽然写个别字时还是有些抖,总体却比之前好上了太多。
“好棒啊!”曲月升颇为兴奋地道。
闻远不找痕迹的放了手:“你自己再试试。”
曲月升轻咬下唇,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闻远坦然一笑:“曲姑娘很有天赋,比贫僧第一次写的字好看多了。”
曲月升眼睛一亮:“真的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
曲月升又笑眯了眼,信心十足的拿起笔接着往下写,这回虽说不是鬼画符了,不过比之前闻远带着写的字丑了太多,字体歪歪斜斜不说,每个字的大小都不一,让人想起了小学生刚开始学写字的样子。
好不容易堪堪写完了一句,曲月升叹着气放下了笔,一双大眼睛没精打采的半垂着,仿佛比美失败的孔雀。
“可能我在这里真的只能算个文盲吧。”她想起当初小侯爷的退婚就是因为她没文化,现在圣僧肯定也这么想,说不定以后都不会理她了。想到这,曲月升沮丧的都快要哭了。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闻远低声念出她方才写的内容,定睛看着她,浅浅一笑:“写的不错。”
曲月升瞪大了眼:“你……你不嫌弃我是个文盲啊?”
闻远摇摇头:“曲姑娘很好。”
很好,是哪里很好?还是什么都好……但从字面上来说,这句话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可是配上圣僧光风霁月的神色来,却让人觉得多想一点都是亵渎。曲月升低下头,双颊涨得通红:“哪……哪有啊,圣僧惯会鼓励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乌黑的鹿眼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闻远循循善诱:“再写几句试试,下笔要坚定有力,手不要抖。”
“好!”
曲月升喜滋滋的拿起笔,按照闻远说的要点一笔一划的写,渐渐的可以把字收小,笔画也不再颤抖得厉害,虽然还是笔锋全无,但起码能让人认出写了些什么。在闻远的鼓励下,她也是越写越得劲儿,竟然一口气抄完了半部《心经》。
闻远注意到她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红,再练下去只怕会手疼:“凡事过犹不及,今天便先到这儿吧。”
“好。”曲月升毫不犹豫地放下笔,活动了一下五指,脑袋里灵光一闪,乐滋滋的问:“圣僧,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啊?”
闻远看了一眼纸上犹如三岁孩童写的字,点头道:“曲姑娘素来是个聪慧的。”
“嘿嘿,我就知道是这样。”曲月升双手捧脸,满足的傻笑,露出八颗瓷白整齐的牙齿。
闻远也被她感染,抿唇轻笑,一扫之前阴霾。
曲月升眼睛一亮:“你笑了!”
现在再敛笑也来不及,只好让她再得意一些了。闻远点点头。
“那就好,方才看你神情苦恼,吓得我的都不敢跟你说话了。”她眨巴着大眼睛,半开玩笑半正色的道。
闻远愣了愣,约莫是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彻底的在她面前摊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曲月升匆忙捂嘴,湛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慌乱,焦急的宛如存不到粮食过冬的小松鼠。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望着这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闻远反而平静了下来:“曲姑娘说的对,贫僧近来确实颇为烦恼。”
曲月升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他,却并没有冒冒失失的追问。
闻远轻叹一声:“明日,有人约了贫僧论战。”
“论战?谁啊?”曲月升对论战的概念还停留在高中课本上的鹅湖之会(1)以及现代大学里过家家似的辩论赛中。
“南泱国的慈渡大师。”闻远神色如常的道。
“他啊……”托忠实信徒二娘的福,曲月升对南泱国的慈渡大师也了解一二,他是南泱国颇负盛名的圣僧,尤其以辩论闻名,从十三岁开始第一次辩论,至今未尝一败。不过他现在都四十几岁了,却主动约闻远这样二十出头的人论战,未免太有失风度了吧。此事只怕内有乾坤。
“要是输了有什么惩罚么?”她问。
闻远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胜者可以到败方的国家传经。”
传个经好像也没什么吧?不过看着闻远眉头紧皱的样子,曲月升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由地深想了些——南泱国与东篱国素来多有摩擦,是近几年才消停了些。传经也就是传播文化和价值观,就像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现代米国的文化霸权主义一样,是想通过文化来潜移默化的控制改造一个国家!
曲月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你答应论战了?”
“战书已经贴在城门口,贫僧不得不应战。”
这也太无赖了吧!曲月升忿忿不平的跺脚,又像想起了什么,在下一秒飞快的强行转成一副笑脸,自信十足地道:“那就应战呗,你绝不会输的。”
闻远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定定的看着她:“曲姑娘何出此言?”
“不为什么啊,就是相信你。”
曲姑娘的眼睛,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纯粹最干净的。她的心事明明白白的写在眼睛里,瞒不了人,更瞒不了佛祖。闻远怔了怔,浅浅一笑,恢复了往昔的从容沉静。
“圣僧,你论战的那天,我可以去看么?”曲月升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歪着脑袋问。
她的眼里有明明白白的期待,闻远无法拒绝这样的纯粹,他颔首:“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曲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