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艰难,时间不待人,认清现实,好好面对这操蛋的生活。
江雅芙没有答她的话,肩膀起伏的幅度却慢慢小了。许久,江雅芙满脸黯淡,挫败地说:“如今的我也只能哭一哭了。”
江婉从来都不喜欢回忆前世,江雅芙让她一再回想起那些事情。江婉的心情也跟着不太好起来。
她闭上眼,未免自己接下来的语气伤人,她决定到此为止,不再和江雅芙交谈下去。
这时,江瑶端了水进来。
江婉看着小心翼翼的妹妹,她天真的面孔上写满了对江雅芙的怜惜。
江婉那颗打算冷漠到底的心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是了,这不是前世,她如今有父母疼爱,兄弟姊妹关心,不是前世那个不断面对父母争吵或者长年寄居在亲戚家的自己。
江婉将厚巾子过了热水,扭了扭,给江雅芙擦脸,淡道:“都是江家的女儿,姐姐何至于颓废至此,不是还有你阿爹、姨娘,以及我们这些人吗?”
一笔写不出两家姓,江雅芙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最多就是在二婶使坏的时候作壁上观罢了,自己若是处于她的位置,估计也不会做得多好。
“祖母让我转告你,她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她会给你的嫁妆添妆,江家历来便是家世清白的读书耕作的人家,不必学那所谓的世家规矩,那些个预备拿来作通房的奴婢全都不用带去谢家,你若是受了委屈,祖母她也定会为你做主。”
江婉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江雅芙的肩背权当安抚。
江雅芙听得一愣一愣的,怔怔看着江婉,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不希望这个本性不坏的堂姐出门后受苦却求助无门,江婉想了想又补充道:“至于旁的,你不必多想,安心待嫁即可,到了谢家,往后有什么事儿都可来信告诉家里人。”
无论写信给谁,若她有难,江家定不会冷眼旁观。
江雅芙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坐姿不语,只是情绪很显然平静了下来。
江婉一直在等她表态,然而这女孩儿发怔似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加之她也传达完毕祖母的指令,就打算开口告辞。
谁知江雅芙突然开口,语带犹豫地哀求道:“倘若我说,如果我遇到了难事儿,我可以......写信给你吗?”
江婉一愣,倒是没想到江雅芙会指名道姓,她蹙眉思索许久,仍是不解,虽说同为姐妹,可是她和江雅芙以前完全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遂江婉问江雅芙:“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希望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得到自己的帮助?明明江家的其他人更可能能帮到她。
江雅芙面上满是嘲讽,眼底的悲伤却浓得要溢出,低声道:“我姨娘......做姑娘时便就只会听从主母的吩咐,当了姨娘后,你也知道的......若不是我留了心眼,恐怕我早如我那些妹妹一样,被母亲教坏了......”
祖母总是说她一个庶长女,没有长女的样子,总是违逆主母,常是一副难等大雅之堂的作态,可她要真舍不掉那点脸皮,她估计一辈子都只能活得暗无天日。
看着江婉一脸沉思,江雅芙又勉强道:“妹妹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想起从前,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只觉得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只换来了如今这样的光景。无所谓了。
“谁说我不愿意?”江婉打断她,扬起一抹浅笑,“只是比较诧异罢了......没想到芙姐姐竟把我看得如此重要。”
江雅芙捏了捏衣角,她能感觉得出这个堂妹变了,从一年多前开始,江婉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从小便在女生堆里勾心斗角的江雅芙警觉地发现这一点异样,可惜江婉深居闺内,不爱走动,加上又嫁去了萧家,她至今摸不透这位堂妹的底细。
直觉告诉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找她的父亲母亲、伯父伯母、外祖父都没用,但是江婉肯定可以帮到她。
多年来便是靠着这种直觉,才能让作为庶出的江雅芙在东府、在她外祖家博得长辈的宠爱。
江雅芙听到自己声音苦涩地向江婉道谢,“那姐姐我先谢过妹妹了......”
看着江雅芙有些呆滞的神情,江婉心知她如今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又多加安慰了几句。
江瑶见状,也跟在一旁安慰江雅芙。
送江婉江瑶出门时,江雅芙面上闪过羞郝,不好意思地表示:“倒是让妹妹们见笑了。”
江婉含笑道:“姐姐好好休息,临嫁的女子确实容易多想,你且安心便是,那谢家大公子不一定就和传闻中那般不堪,莫要自己吓自己。”
她记得安陵朝有一个一鸣惊人的将军,姓谢,字承德,这个谢将军少年时有疾,青年时巧得一位医术高超的行脚医救治痊愈,后来参了军,而立之年以兵卒小将的身份,在收复西北诸地时只身潜入敌营取了首领的首级,那一场战役不战而胜,消息传回京城,惊动朝野上下。
当年在了解萧祁的个人生平时看到过,可惜她没查过这人叫什么名。
同样姓谢,同样是少年有疾,就是她不确定这个谢将军和江雅芙要嫁的谢家大公子是不是同一个。
江雅芙扯了扯嘴角说:“谢妹妹宽慰。”她现在对谢家完全没有任何好感,包括那位准丈夫。
江婉打算回了萧府后问问萧祁,兴许他会知道明州谢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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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天晚上江婉没有回萧家,赖在她娘的屋子里不走了。
起因很简单,有手下的人来报,萧祁打算在书院多留意一晚,加之白日里和江雅芙的交谈把江婉心里对母爱的渴望勾出来了,所以这顺理成章地促使江婉突然想和文氏同睡。
她长这么大还没体会过黏在母亲身边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江婉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她娘一晚上,而江父被迫去睡书房,江母文氏在书房哄完了自己的丈夫,回到寝屋后拿手指点了点突然小孩子心性的长女的额头,嗔怪道:“你啊......”
看着时值叁十几岁却仍保留着少女神态的文氏,江婉深深感慨了一句母亲真是韵味十足啊,同时双手很是野蛮地抱住文氏的腰,埋在她怀里,撒娇:“也就这一晚了,您多宽容宽容我。”
做母亲的,天生便会以孩子为重,文氏好笑道:“你把你爹爹气得,都不提前跟他说一声,明日你可得和他告罪啊?”
江婉面颊上闪过一丝郝意,咬咬唇,点头道:“明早会去给父亲认错的。”
铺好床,躺进去,文氏摸了摸长女柔软的青丝,母女二人第一次在被窝里聊天,体验十分新奇。
像小姐妹促心长谈一般,江婉问了文氏很多关于文氏小时候的趣事,以及她和父亲之间的夫妻相处模式,文氏无不回答。这一晚的江婉收获颇多,直到天色泛白母女二人才停下话头。